下午六点半的时候,我离开公司。香街上的梧桐树叶早已落尽,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的灯光。那些银白色的灯火自上而下缓缓坠落,好像在下一场温柔的雪。我走在香街上,和行色匆匆的人流擦肩而过。那些人大多是旅游者,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,举着相机拥挤在每个路口,兴奋地拍摄这个城市2007年的最后一天。我穿越他们,好像一只家鸽穿越一群迁徙的候鸟。我想他们中的大多数大概会在这里一直等到新年的午夜吧,在08年到来的那个瞬间见证这个城市混乱的激情。我对此没有什么兴趣,我只想着晚饭应该怎么解决,以及吃完晚饭以后我应该做些什么。

我发现在年终的时候人们总爱做三件事情:狂欢,总结和许愿。狂欢对我而言太难了,就算了吧。剩下的两件事情,奉献给我2007年的弥留之际。

先许愿,葡萄从好的吃起。

2008年,我希望我的家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,希望我的朋友们开开心心心想事成,希望Java再乖一点再长大一点,希望我自己能戒烟成功,能读完那本John Hall的书,能多一点恒心少一点懒散,能多说些你好少说些再见。如果再能发上一注横财就锦上添花了。

然后是总结。

2007年,我给汇丰编了一年的程序。作为回报,汇丰也给了我不少欧元,我对此心存满足。我了解了不少金融衍生产品。Cap,Floor,Dual Range,Wedding Cake,这些形形色色的利率互换有着丰富多彩的名字,可惜的是与此相伴的日子却没那么丰富多彩。

大姐余立那终于回了上海,我吃饭的时候常常想起她。胡晓亮很快也要带着他的女朋友去香港了,希望他能在那里找到他理想中永恒的东西。Grace来这里工作了一个星期,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还计划着冬天一起去滑雪,没想到刚回伦敦不久就辞职回了国,恐怕以后不会再有什么见面的机会。这让我想起先锋书店的那句话,大地上的异乡者。这是个太孤单的城市,我们都是这个城市的异乡者,不得不经历太多的告别,不得不时刻准备着。

炜哥依然亘古不变的在我的对面写程序,为那些编起程来丧心病狂的人擦屁股。在一个混乱的环境里高手总是要去做这类收拾残局的工作,想想是件挺悲哀的事情。张必萱就要来我做我的同事了,这让我挺高兴;柏昆就要去楼下做Trader了,这让我挺遗憾。王昕在上海和巴黎之间飞来飞去好几趟了,这两个城市不知道她更喜欢哪一个。

我又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。卢倩,Claire,吕佳,党员苏晓科,他们都很可爱。我们常常一起吃饭,一起喝咖啡,一起聊些没有主题的话题,这些成了我没有悬念的生活中最大的亮点。我想如果没有他们,汇丰对我而言就显得太冷漠了。我很感激他们。

Java一岁半了,已经从一年前的一个小不点长成颇具规模的一只大狗了,也终于学会了像一只真正的公狗一样抬起后腿来小便。可带它出去的时候它还是那么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,和遇见的每一只公狗母狗搭讪,一点也不沉稳。我常常抱一抱它,和它说说话。它听不懂我的语言,我也看不懂它的眼神,可是我们都不在乎。

2007年,我告别了我热爱的Java,习惯了放荡不羁的C++,只是我依然不喜欢VBA,这是个太缺乏美感的语言。John Hall的那本圣经我看了一小半,区区的几百页纸在一年365天面前显得那么的浅薄和可笑。我回了两趟国,看望了爸爸妈妈。爸爸妈妈搬进了新房子,还买了辆车。他们过得挺满足,这让我挺高兴。南京依旧让我迷恋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这个城市。

2007年,我在这个永远陌生的城市继续着一场以时间博取未来的赌局。我曾以为我有着很好的手气,可其实在不知不觉中我早已输了太多。

I know that the spades are the swords of a soldier
I know that the clubs are weapons of war
I know that diamonds mean money for this art
But that’s not the shape of my heart